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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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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時間2012-3-7 15:14:01 字數:3734

這幾日簾生日日出門談事情,晚間回來之時到我床前陪我閑聊一段,說說近日的新聞,日子過得很是快活。宋連則專門給我熬藥端藥,一應事物他處理的極為妥帖。我很滿意,原諒了他那日把我推向尷尬境地的言行。

一日正橫琴膝上,預備彈一首曲子練練手,便聽窗口一陣撲棱棱。我側頭看去,只見一只通身倩碧色的鳥雀落於窗欞上,撲棱棱又飛到我的琴弦上。

我摸了摸它頭上那一叢綠色羽毛,習慣性地去拿師父的書信,卻沒有。正打算問一問碧玉鵲怎麽回事,房門便被推開,一個身穿紫衣的男子立在門前,眉眼深沈,有些淩厲,但是英俊的很,便襯得一張臉煞是俊偉不凡,頸邊一支菩提隱隱灼灼。我感覺這個人的這張臉有些熟悉,閉目思襯半天,才疑惑地喚了一聲:“師父?”宋連曾經告訴過我,師父顯現原貌的時候,頸邊便會出現一支菩提。

鬼面關了門,負手立於床前:“難為你還記得為師——”

他一句話出口,我便覺得他變化頗大,一點也不似先前在清流山時吊兒郎當的形貌,神色之間的冷峻更是濃重。我不禁整了整衣衫,正預備下床行禮,卻被他擡手攔住:“受傷了也不在意,時時這樣亂動,何時才能好?”話語雖有些嚴厲,但聲色珠圓玉潤,渾厚有力,嗓音有些低沈,聽在耳中竟似有擔心之意。

我坐在榻上,嘻嘻一笑道:“一世都這樣才好呢······”

話猶未完,一記扇柄打在頭頂:“胡說!”

我摸著額頭,嘻嘻問道:“師父到此來做什麽?”

他眼光略掃了掃我的臉,又落於我面前的琴上:“我過來辦事情。小麻雀說你在這裏,就順便過來看看——”

我忽然想起了什麽,問:“小麻雀會說人話嗎?”

鬼面審視了我一遍:“你這是什麽話?”

我摸著琴弦,想了想,道:“之前有一日它忽然開口說話。我以為他會說話的······它到底會不會說話?”

鬼面看著我的琴弦:“它說了什麽話?”

我想了想,搖搖頭,道:“不記得了。大概是我聽錯了吧······”

還在沈吟,鬼面師父忽然起身,收了扇子,道:“走了。”擡步就走。我見他這樣來去匆匆,也不留什麽只言片語教育引導我的一類話,便道:“就這樣走了?”

他淺應一聲,走到門口的時候,背對著我道:“雖然傷口已經大好,但經不住風,還得再休養幾日。出門的時候記得加一件披風——”說至此處,鏗然關了門走了。

我還沈浸在對鬼面的思考中,覺得他這樣莫名地來,又莫名地走,沒有任何因由,著實像他的風格。但我覺得,這次怎麽就像在夢中一般呢?還未緩過來,鳳九提著一柄刀進來,一邊回頭一邊道:“顧姑娘,剛走的那位是什麽人?”

我摸著琴弦,低頭想了一想,道:“誰啊?不知道——我一直在屋裏呆著。”擡頭看見鳳九略帶疑惑地看了看門口,道:“我彈首曲子,你幫我聽聽如何?這麽久沒彈,只怕是生的不成樣子了,得先練練才行······”

鳳九不再看門口,專心站在那裏聽我彈琴。

晚間宋連來送湯藥,我一口氣喝了苦藥,又小聲著宋連去看看有沒有什麽人埋伏在周圍。宋連疑惑道:“出什麽事了?”

我鄭重道:“以防隔墻有耳——”

宋連跟著我小心翼翼,又轉身出門查探一番,不一會兒回身關了門,伏在我的榻邊,頗有些興奮地問:“發生什麽事了?”

我看他一臉興奮,帶著笑低聲附耳道:“你師侄我師父來過了······”

宋連頓了一頓,不屑地切一聲,瞬間已經站起大半個身子,取走我面前的琴,又扶著我躺下,湊著我的耳朵低聲問:“他說什麽沒有?”

我覺得宋連的行為有些反常,但他一貫都是顛三倒四亂七八槽,什麽言語行為的都沒有一個定數,便依舊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倒出來:“關鍵就在於,他什麽都沒說,什麽也沒做,只是和我說了幾句話······性子倒是和以往不同了······”

兩人小心翼翼地探討一番,最後我和宋連一致認為,鬼面受了什麽打擊。猜想良久,覺得他可能是被愛情撞了一下,只是別人都是被撞了一下腰,他比較奇特,愛情這東西挑了他的腦袋來撞,所以現今他有些暈乎。

後來不知怎麽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。夢裏師父又變了在清流山上得各種樣子同我玩耍,我被他追趕了一整夜,累得我全身酸痛,好像和誰大打了一場架。醒來的時候宋連正趴在床沿上沈睡。我慢慢起身,預備倒一杯水潤潤喉嚨,卻把宋連給驚醒了。

宋連猶在揉眼睛,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了。簾生臉色有些難看地站在門口,淡淡地掃了掃宋連又掃了掃我。我很疑惑,轉瞬即想著他是來看我的,連忙喜滋滋地同他打招呼:“早——”

他冷冷地掃了我一眼,又掃了宋連一眼,冷淡地道了一聲“早”便拂袖而去,搞得我神經麻木雲裏霧裏一陣迷糊,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麽。

所幸我的傷已經大好。我連忙下了床,追了出去,卻連簾生的影子都沒有看到。沒辦法,他走的實在太快了。我嘆了口氣,覺得他剛剛的神情簡直莫名其妙,轉念想了想,覺得他大概是在外面受了什麽氣所以回來對我亂發一通,我該忍讓忍讓,又一轉念,覺得憑什麽他的氣要往我身上撒呀,我又不是他的垃圾桶。更何況我怎麽能作他的垃圾桶呢?我只可以作他的寶貝啊!思來想去,心中百轉千回,覺得想要明白簾生的心思直如大海裏撈一口細小的銀針那般困難,索性就放棄了,還是認真思考如何才能讓他喜歡上自己是正事。

一想到他說喜歡吃我做的菜,喜歡聽我彈的琴,心中就絲絲甜蜜洶湧而出,滿心滿眼地都是高興。晚間吃了飯,我正抱著琴預備到院中彈琴,等著簾生回來,半路遇見宋連,他攔住我去路,撐著下巴打量我半晌,道:“什麽事這麽高興?”

我看他一副樂滋滋看好戲的表情,白他一眼,忽然想起他與鐘涯天涯海角兩地分隔的,著實有些苦痛,不像我同簾生這般近在咫尺,便擡眼看了看周圍,悄聲有些八卦地問他:“你想不想鐘涯?”

他楞了一下,撐著下巴的手忽然拍了一下我的頭:“想什麽呢?”

我思來想去,覺得他這種行為只有一個解釋:害羞。我假意摸了摸頭,理解地朝他笑了笑,抱著琴離去:“沒、沒想什麽······”

我正彈琴,宋連拎著一壺酒在我對面坐下,聽了一會子琴,忽然兩手撐著下巴,問:“你剛才,是什麽意思?”

我低頭想了一想,又打量了一眼周圍,看看有沒有暗影一類的,半途想到這些人與宋連毫無關系,也不存在什麽傷人心的危險,且總是活在黑夜中,應該也沒有什麽八卦情結,屬於生活最沒樂趣的一群人,便也不再擔心宋連的名譽,咳嗽一聲,順了下喉嚨,手指上琴音不斷:“和鐘涯分開這麽久,你想不想他?”

宋連自顧喝了一口酒,道:“你很想他?”

我道:“我倒還好,只是想著欠他的恩情還沒有報答——”頓了一頓,心下斟酌道,“你······你同他這樣情深——”

話猶未完,宋連突然搖晃著站起來,整張臉扭曲變形,擡著一根纖細雪白的手指指點著我,蒼白的聲音不住發抖:“你······你說什麽?”

我看到他如此激烈的反應,不解道:“你怎麽了?”

他依舊指點著我,抖著聲音道:“你、你把,把方才的話再說一遍——”

我不解地道:“你同鐘涯、戀戀深情······”他猶自指著我,眼中滿是惱怒,無奈口不能言,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。我猜想他是惱我知道了他是斷袖這件大事,無奈我早已經知道了,便拉了他的手,像拉著姐妹一般:“你不用害羞,我早就知道了······小連,我絕沒有嘲笑你的意思,真心實意希望你同鐘涯白頭到老——”

宋連猛然抽出手來,指著我道:“你、你說什麽?誰告訴你我喜歡鐘涯了?誰告訴你我喜歡他了?”

我看他一副怒意沖沖的神色,疑惑道:“沒人告訴我啊······在客棧的時候你同鐘涯眉目傳情,你以為我不知道啊?”說著撈過他面前的酒壺喝了一口,“別害羞嘛,男子漢大丈夫,喜歡就是喜歡,別扭扭捏捏的不承認——”

他指點著我,氣得半天不能言語,良久,氣憤地轉身離去。

我疾呼:“宋連!”莫不是真被我氣得說不出話來了吧?可是,可是我知道他是斷袖有什麽了不起?不就是斷袖嗎?

我嘆息一聲,喝了一口酒不禁驚嘆:“我竟然遇到兩個斷袖,且還是活的,真是太神奇了。天地的造化簡直鬼斧神工不可捉摸······”

擡頭見一輪圓月懸於天際,看了看簾生的窗戶,他還沒有回來。我就著清風明月喝了一些酒,便坐在院中彈琴。天光漸漸大亮,也沒有簾生的影子。我哈欠連天,正在想著會不會簾生已經去睡了,抱著琴揉著眼睛預備去看看,剛剛起身,便見簾生捏著扇子往院中走來。我疑心自己眼花,便又揉了揉眼睛,卻被他捉住手:“怎麽沒回屋睡覺?”

我定睛看了看,隱隱霧霭中,他面色有些清冷。我看了看他的身後,也不知到底想要看到些什麽,問:“你剛回來?”

他點點頭,淺應一聲,又掃了掃桌上的酒壺。我解釋道:“本來昨晚等著你回來賞月的······”

他撐著額頭,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,嘴角卻掠起笑意,拉著我的手往回走,眉頭不禁皺了起來:“怎麽這麽涼?”說罷接過我懷裏的琴,將我的手放在手中揉搓。我看著他溫柔細膩的動作,看著他修長好看的手指包裹著我的手,手裏心裏都是暖暖的,但是禁不住一陣害羞,微紅了臉。他掃了我一眼,道:“怎麽了?”

我望著他的手,鬼使神差地說了句:“男女授受不親······”

話一出口,我就想抽自己嘴巴子。本來想著他會像上次那樣很快放開,沒想到他的手只是微微一頓,嘴角扯起一絲笑意:“阿薇你,很介意嗎?”

“不介意”三字生生卡在喉嚨半天不能出口,再怎麽地也不能讓他以為我是一個很隨便的姑娘,很隨便地便會喜歡上一個人,只好帶了深深的遺憾:“介意——”

他神色一動,緩緩將手收了回去,不一會兒,拿出一條白色的絲帕仔細地擦著雙手,慢騰騰地道:“其實,我也蠻介意的······”

我:“······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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